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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克】修道院纪事

白造/真造/亚造×第三纪落地天使半疯克,一件发生在第四纪的小事

原创第三人称视角,有sc剧情提及,多阿蒙(bug),配合德语音乐剧德古拉开头部分食用效果更佳(?)

小克生日快乐!


本手稿由艾伦·克拉克修复。据悉,该手稿被发现于某第四纪书记员日记本内。日记本已经损毁严重,污渍密布,且写满了无法辨识的符号和无逻辑的混乱的词句。这本日记是由一位人称老麦克的钟表匠在用自己积攒了二十余年的财产所购的东区新寓所的墙缝里发现的。这位虔诚的女神信徒将它交给了教堂。

该手稿的作者名为德累斯顿·阿德索,疑似第四纪图铎帝国的地方书记官。

警告:虽然日记本已经没有任何非凡力量,但手稿内容(注意:是内容,即包括文字和文字所记载事件、感情)必须由序列四及以上的非凡者阅读。

该手稿已封存,位于凛冬郡宁静圣堂查尼斯门后,作为一级封印物保管。

以下附手稿内容(分割线)————————————————

亲爱的娜塔莉娅:

这场大雪来得太过突然,可以说我没有任何准备。于是,就很理所应当的,等我到达这个深山里的修道院时,我的斗篷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而我靴子里的双脚早已因为寒冷失去知觉。我想我是没法准时将皇帝陛下新的税务法令颁布到我调往的新区域了。娜塔莉娅,我的小夜莺,你一定无法想象这场雪有多么大。仅仅一个钟头,我就只能艰难地把我的脚从山间的积雪中拔出来,手脚并用地前行。不过你的未婚夫可不是什么罗里吧嗦的老头子,我想和你讲讲那间修道院。

是的,在给我的地图中,这个修道院并不存在,而我的确是按照地图上的山间小路走的。尽管风雪如此之大,但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偏离路线(毕竟只有一条路)。但那个由黑色冰冷的石块砌成的修道院就这样孤独而生硬地出现在陡坡的尽头、群山的顶端,背负着积雪和布满阴云的天空。而这时我也不去想别的了,我迫切地需要一个温暖的壁炉,再脱下我被雪浸湿的皮靴,裹着厚实的毛毯,最好还有酒,来融化我身体里的寒冷与疲惫。所以我几乎是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地跑到修道院门口,敲响了那扇门。我没想到的是,门几乎是立刻开了一条缝。

“您好,雪实在太大了,能让我借住一宿吗?”我立着斗篷挡住狂风问道。开门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出头。他面容苍白而消瘦,裹在黑色的粗呢修士服里,一手提着灯。再听我说完请求后,他微微偏头,似乎在向隐藏在门后的某人征求意见。接着,他对着我露出了一个单薄的笑容。

“可以,请进。”青年将门开得大了些。我跟着他踏入了这所昏暗的修道院里——令我感到惧怕的是,除了这位瘦弱的、略带书卷气的修士外,这里似乎空无一人

“到了。”年轻的修士依旧带着捉摸不透却又如纸糊一般的微笑,而我已经被旅途的寒冷与疲惫和修道院的昏暗阴沉弄得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更不知自己跟着这位修士走过了多长的走廊,经过了几个弯角。“可能有些简陋,先生。”修士点燃了壁炉。房间不大,却整洁得像是从未有人住过(或者说是一直保持着这个房间的主人刚离开的样子,不,不能这么想下去)。但当时的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多想。

“晚餐时间是七点,我会带您前去餐厅。”修士鞠了一躬离开了。

我直接扑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等我醒来时,房间依旧温暖。壁炉安静地燃烧着,仿佛柴火永远烧不完。我被雪浸湿的斗篷和长靴也重新变得干燥暖和。我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整理着自己来到这儿前的一路,却发现怎么也回忆不起细节。

“先生,已经七点了,请问要下来吃晚饭吗?”轻轻的三下敲门和柔和的嗓音。

我打开门,穿着黑色粗呢修士服的青年提着灯,带着面具一样的微笑。“不用了。”我几乎是立刻拒绝,然而我肚子的咕噜声却无情地出卖了我。对方歪了下头,笑容波澜不惊:“我给您端了些面包和热汤。”他藏在阴影处的手托起一个白色大瓷盘。娜塔莉娅,我可以保证,这个放着小碗汤和面包、盖着盖子的瓷盘起码要有两只手端着才能保持平衡,但这个年轻人一只手做得十分轻松。

“十分感谢。”我有些尴尬地接过,“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克莱恩·莫雷蒂。”修士微微欠身鞠躬,厚重的黑色修士服仿佛要将他吞噬入身后的阴影,手中的灯散发出的光芒和蛇群般扭曲的黑暗缠绕在一起争夺。他握着自己胸口佩戴的十字架,口中呢喃了什么,接着闭上眼,将十字架贴着心脏。

狂信徒……我忍不住想到了这个词,但是,但是,娜塔莉娅,他的表情并不是信徒的虔诚,我无法揣度。

“愿创造一切的主赐予您一个好梦。”他轻轻掩上门。

这个阴冷的山中修道院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诡异又冷酷。而那位莫雷蒂先生,我说不清那种感觉,他仿佛是一个安静且精致的人偶,被身后的阴影和手中的灯光操纵着关节处的每一根线条。他消瘦得似乎有些病态,无光的眼睛像漆黑的井,任何情感丢进去都看不见一丝涟漪。

娜塔莉娅,我的小夜莺,我会把我旅途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到时候交给邮差和信使,让这些带着我对你忠贞不渝的感情和热切的思念来到你的窗前。

你的德累斯顿

图铎帝国67年12月9日

 

亲爱的娜塔莉娅:

今天我想向你描绘的是修道院的布局。我之前向莫雷蒂修士问询该将所需投递的信件放到哪里。莫雷蒂修士表示,可以将之递到我来时大门前的木盒中,会有各乡镇的信使来到这里敲门取信。我将信放进那个木盒里,那是一个很巧妙的机关设计。娜塔莉娅,还记得当年我给你做过的风车转盘吗,差不多就是这个原理。邮递员在外面推一下木板,里面的木盒就转出来。

已经第三天了!暴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我就像囚徒一样困厄于这砖石垒砌的坟墓之中。娜塔莉娅,整座修道院仿佛只有我这一个活物!我真的不敢确定那位莫雷蒂修士是哪位隐秘存在的眷者,亦或祂便是皇帝陛下所要斩除的异端本身!言归正传吧,整座修道院呈现出四方形,皆以黑色的砖石砌成。四角上的塔楼,尖顶刀锋似的支起低垂的阴云。其中一处有一座大钟,每天凌晨两点、清晨五点、晨时九点、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黄昏四点半、晚间六点敲响。的确,娜塔莉娅,你会觉得这些时间没什么问题,都对应着许多地方修道院修士们的祈祷时间。问题在于,正如我所说,修道院里仿佛只有我和莫雷蒂修士两位存在。今天莫雷蒂修士问我是否想参观修道院的藏书室,被我婉言拒绝了(没有人会愿意接触到容易被污染的知识!)。莫雷蒂先生便起身告退,表示自己要去敲钟——然后,两点钟,钟声响起,我却在礼拜堂看见了莫雷蒂修士——你会说敲钟另有其人,但我可以肯定,在我待在修道院的这几天里,整座修道院我只遇到过莫雷蒂修士一人(能用“人”来称呼吗)。那么,那座大钟是由谁敲响的?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我有一次误打误撞进了厨房,但那个厨房灶头壁炉都是冷的,角落里堆着木柴,桌上放着切了一半的蔬菜。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回到房间。但就在我进房间两三分钟后,门被敲响了,莫雷蒂修士站在门口,托的大瓷盘里是热腾腾的奶油蘑菇汤和面包。我给自己找理由,这里不止有一个厨房。然而我过了一会再去那个地方时,门后竟然不是厨房,而是一间杂物室

“请您不要乱走,尤其是在夜里,切勿离开您的房间。德累斯顿·阿德索先生。这座修道院很大,没有太多人手能在您迷路时帮到您。”

娜塔莉娅,我说过,整座修道院呈现出四方形。它的楼层为三层,最高的建筑便是四角的塔楼,然而,内部的空间延伸接近于一座小城镇!我所在的房间位于二楼,窗户朝向被这四方形建筑围成的庭院。至于有朝外窗户的房间,仅有我所在那一面的房间门是可以打开的,而外面是狂暴的风雪和陡峭的山路,根本无法跳窗出去。我尝试前往塔楼顶端,但那里的楼梯都落下了锁。我来时的修道院大门也被牢牢锁住。而且这座修道院的房间几乎每天都在变动。原本我房间的对面也是一间普通客房,但第二天就变成了小礼拜堂,还有就是我刚所说的厨房的事。娜塔莉娅,我仿佛被挂在蜘蛛网中,被链子紧紧缠住。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逃离。

然而,即便如此,我依旧不理解那位莫雷蒂修士为何没有玩弄这个已经落入祂掌心的猎物。祂撞见过好多次我对修道院异样的察觉,但都只是微笑着敷衍过去。我不敢和祂说我想离开,我怕祂会立刻把我吞吃干净。虽然从祂的态度来看,祂根本无所谓我离开还是留下。祂依旧彬彬有礼地向我打招呼,提供热乎乎的饮食,送来充足的柴火。我恐惧和那双无光的黑眼睛对视。那双眼睛像是一个深渊,将情感全部吸进去。祂那黑色的长袍和阴影融合在一起,而那些阴影似乎是活着的。我怎么会忘了叙述今天的这件事!我撞见祂跪坐着祷告,阴影蠕动着爬上祂的小腿,伸进粗呢的修士袍中。有几根则从教堂顶端垂下,如情人的手抚摸着祂的脸,又似宠物缠绕住祂的脖颈,探进祂的衣领来寻求温存。娜塔莉娅,这一幕让我几乎惊骇欲死!而见到我的注视,莫雷蒂修士完全不在意,那些阴影却朝我伸出滑腻的爪牙。它们看似松松垮垮地绕着莫雷蒂修士的胳膊,然后将之提起,如操纵提线木偶一样将莫雷蒂修士摆成另一幅祷告的模样。接着这些阴影柔顺地匍匐于莫雷蒂修士脚边。衣袍里偶尔勾勒出它们贴身行进的轨迹。我毫不怀疑那些阴影在嘲笑甚至挑衅我!我当时昏了过去,在我醒来后,我蜷缩在暖和柔软的被褥中。但只要一想起那一幕,身体就像处于冰窟一样惧怕得直发抖。

请祝我平安归来!我的小夜莺。

你的德累斯顿

图铎帝国67年12月11日

 

老尼克:

父亲,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称呼您为老尼克了。如果,如果我过了半个月依旧没有下一封信传来,请您代我解除和娜塔莉娅的婚约吧。您的孩子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也请您不要告诉母亲这件事。

在我踏入这座深山中的修道院后,我无时无刻不感到有视线始终黏在我身上。我的遭遇正如我前两封信中所述(艾伦·克拉克注:所得手稿中并无写给他父亲的前两封信件)。这座修道院里充斥着非人之物,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它们在我的耳边低语。莫雷蒂修士并非是这座修道院里统领它们的暴君,更像是被它们推选出的提线木偶,一只摆放于祭坛上的温驯的羔羊。就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几乎是强行控制住自己不会因为门外传来的滑腻触手爬行过走廊的声音而尖叫出声。我听见钟声从远处行于地上唤起某种巨大生物的喘息声那些尖锐地呓语仿佛能够刺透厚重的木板令我恐惧令我着迷我想踏入那间礼拜堂将自己钉牢于十字架与修士一起将铜币交给摆渡人我看见我听见我呼唤倒错世界的狂乱之音并亲吻那些阴影那些憧憧人影在走廊和各个房间里点燃灯搜索它们的猎物(以下内容被大片墨迹污染,无法辨识)

图铎帝国67年12月11日(该字迹非常潦草,日期为对笔画顺序推测而来)

(艾伦·克拉克注:以下内容被大片墨水浸染,看不出字迹。可能是德累斯顿在几乎失控的状态下完成。但不明朗的是,为何德累斯顿能够迅速从失控中走出。并且从接下来的信件可以发现,他似乎完全不记得12月11日的这一段经历。那么,12月11日他究竟后来又遭遇了什么?)

(注:此事关乎高序列,请勿深究)(该内容已被隐秘)

 

亲爱的娜塔莉娅:

我感觉我睡了好久。这是我来到修道院里第一个安稳的睡眠,既没有被暴风雪的声音惊扰,也没有因这座冰冷昏暗的砖石修道院激起的恐惧而噩梦连连。相反,我梦见了儿时躺在厚实的棉被里,母亲摸着我的头哼唱摇篮曲,壁炉里的火温吞地传递热量。我还梦见了你,你站在河边,戴上我给你编织的花环,捧着装有新烤出来的面包的纸袋。娜塔莉娅,我这次的任期是两年,很快的,很快我就能回家和你结婚。所以,请你再等一等。

暴风雪依旧没有停息的迹象。修道院里的修士们似乎并不在意,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您不担心食物不够吗?”早餐结束后我问莫雷蒂修士。莫雷蒂修士微笑道:“因为修道院在山上,本来就交通不是很方便。因此我们在冬天来临前会下山采购大量物资。何况,我们围了一个温室草药园和蔬菜园。”

我不由好奇起来。莫雷蒂阁下遂请我到那里参观。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建筑,位于修道院顶楼,全以玻璃制成棚顶。从那里朝外看,外面风雪肆虐,来时的山路已经被雪彻底掩埋。但玻璃暖棚里则意外的十分温暖。各种药草和蔬菜在里面长势颇好。

“一件副作用很小的猎人途径封印物。”管理温室的梅林·赫尔墨斯修士道。

莫雷蒂修士拍了拍赫尔墨斯修士的肩膀:“他是修道院的药剂师。非常优秀。在天晴的时候,他也会下山去村镇上给人看病。”

“这可不敢当,药剂只是我的兴趣罢了,我本职还是建筑维修。”赫尔墨斯修士笑道。

莫雷蒂修士在这里似乎颇受尊重。作为修道院的图书馆馆长和财务监管,他在这里的地位仅次于修道院院长——据修士们所言,院长受邀前去圣玛特琳娜大教堂讨论教义,故而现在的事务由莫雷蒂修士全权负责。

“看来院长目前是没法按时回来喽。”夏洛克·莫里亚蒂修士——一位出色的玻璃匠,也是这里的食品监督,望着窗外的暴风雪调侃,引来了赫尔墨斯修士的取笑。莫雷蒂修士则在庭院中打扫出尚能行走的两条路来(虽然仅过了半天又会覆盖厚厚的积雪)。“斯帕罗阁下,倘若有空,请帮忙将唱诗班的乐谱拿到壁炉前烘一下,否则开春后受潮太重。”莫雷蒂修士拜托的那位生活监管,同时是位优秀的缮写室抄写员——格尔曼·斯帕罗修士——一个严肃又冷漠的人。不苟言笑,偶尔开口也多是尖锐的言辞。我敢说,这里除了莫雷蒂修士外,没有比他更狂热的信徒。

娜塔莉娅,接下来我要介绍这座修道院的供奉。令我意外的是,这里的修士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这在我们的帝国过于罕见。莫雷蒂修士告诉我,这座修道院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特别批准,他还拿出了那份皇帝陛下的手谕。而在此之前,我见过的真实造物主信徒和传闻中的一样,混乱疯狂,崇尚血肉,无视法律。但这座修道院纪律严苛,修士们大多沉默且安静,遵守着祈祷时间,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过着单调枯燥的苦修生活。

每当钟声响起时,修士们便在巨大的倒十字架下,念诵相应的祈祷经文。黑色的粗呢修士服像鸦羽,披在这些苦修士们身上。莫雷蒂修士伸出手,似乎从黑暗中接过了什么,接着将之贴紧胸口。他那消瘦苍白的面庞划过了泪痕,在烛光下如同蒙难的圣子。他究竟为何而祈求?娜塔莉娅,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这位修士吃得很少,睡眠也短暂。这种自我惩罚般的苦修让我心惊——他仿佛将自己的一切,从肉体到灵魂,全部奉献给了那位热爱血肉的疯狂神明。这时候,他看向我了。那双漆黑的无光的眼睛流露出古怪又可怕的笑意,仿佛是在看蝼蚁无用的挣扎。娜塔莉娅,到现在我都能回忆起那种恐惧。我必须离开这里,我必须离开这里。我感觉这里一定发生过更恐怖的事情,为何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已经不去想能不能按时到达我的就职点了,只希望皇帝陛下能够宽宥我的迟到!

永远爱你的德累斯顿

图铎帝国67年12月12日

 

亲爱的娜塔莉娅:

今天修道院来了一位客人,你绝对猜不到祂是谁!难以置信祂是如何冒着这样的风雪来到这座深山里的修道院的。不过,就以那位存在的能力来说,这恐怕如我们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表明,只怕这座修道院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不过这岂是我一个小小的惩戒骑士所能揣测的!

亚当冕下是于今日的中午来到此地的。当时的修士们刚结束午时经,正准备享用午餐(今天的午餐是熏肉、面包和蔬菜汤,简朴,但味道十分不错)。莫雷蒂修士突然起身——大约十分钟后,一位穿着白袍的金发神父来到席间。

“亚当冕下!”我惊呼,“请您与图铎陛下言说,宽宥我无法及时到达之罪!”

“此事皇帝陛下自然会体谅。”亚当冕下带着波澜不惊的微笑,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然而这时我注意到,修士们依旧专注于面前的午餐,完全没有理睬皇帝陛下的忠心的臣子。莫雷蒂修士也只淡淡介绍了一句,就回到首座右侧自己的席位上。亚当冕下仿佛已然习惯这种沉默的氛围,于桌尾落座,吃着仆人端上来的面包。

这样诡异的沉默氛围让我如坐针毡。我不知是应该起身谢罪,请求宽恕我的不敬(我是如此惶恐自己会被活祭);还是应该学着修士们那样,继续安静地享用午餐。而梅林·赫尔墨斯修士打破了这种暴风雨前的静谧。

“上帝(God,我根据其音节拼成)是唱高调的虚无,‘现在’和‘这里’都触碰不到它!”赫尔墨斯修士放下叉子,待仆人把餐盘收走后大声说道。

上帝?这究竟是哪位神祇。我努力搜索着记忆中的那些历史典籍,但是一无所获。这是和这座修道院供奉的真实造物主所对立的隐秘存在吗,我是否要致信函予皇帝陛下。

正当我思绪混乱之时,亚当冕下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昔年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仅玫瑰之名。”【注】

这似乎是教义上的争论。某种我从未接触过的教派——而我几乎战栗了。这些可怖的言语中处处透露出对神明的轻蔑与不屑,但在场的修士们无人出言制止这渎神的论调。赫尔墨斯修士被亚当冕下的话语镇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似乎是在等待莫雷蒂修士的裁决。莫雷蒂先生做了个下按的手势道:“众神来自于我们内心,也必将回归我们内心。”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如此荒诞不经的言论!这样渎神的教义怎么能流传于世,怎么能生存于世!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我恨不得夺路而逃。但亚当冕下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并非为和诸位争执而来。”亚当冕下依旧带着笑容,“只是,诸位能否请这位阿德索先生暂时离场。”

我狼狈地冲出餐厅,对着镜子努力暗示自己忘记这些耸人听闻的对话。当我稍微冷静一点时,我发现亚当冕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房间里。

“请宽恕我,请宽恕我,殿下!”我说着颠三倒四的话跪地,背上被冷汗湿透,我想那一瞬间我一定因为惊惧而泣涕如雨。

“您并不需要担忧,阿德索先生。”亚当冕下的声音有一种令人平静的魔力,我很快停止了发抖,“我本就是奉修道院院长的邀请,来裁判这里的异端邪说。”

“院长?异端?”我迷惑了,壮着胆子问。

“修道院的院长表示,以莫雷蒂为首的修士们受到图书馆里一些淫邪典籍的蛊惑,任异端在他们心中扎根,并到处宣扬这种邪说。因此,他借故前往圣玛特琳娜大教堂,与帝国的异端裁判所取得联系。”亚当冕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祂是如此仁慈啊。我再次落泪,感念祂的宽容和正直:“我一定谨遵殿下吩咐。”

我听到空气中似乎有人轻哼一声,不由抬头打量,但亚当冕下好像并未注意。祂摇了摇头,示意我坐回椅子上:“不用恐慌,阿德索先生。审判将会在后天进行,到时候您不需要管我,直接从大门冲出去就好了。”

“可我没有大门的钥匙。”我惶恐道,“何况外面的风雪实在太大!”

“您不需要担心,到时候您便知道了。”亚当冕下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将一把钥匙放在我的掌心,“请您记住,后天的晚祷结束,七点左右,立刻从大门离开。”

为我祷告吧,娜塔莉娅!希望我能从这些异端手中顺利逃脱,得到救赎。

你忠诚的骑士德累斯顿

图铎帝国67年12月15日

 

敬皇帝陛下:

叩首拜见!鄙人于12月9日来到了这座并未于地图上标注的修道院。受到暴风雪的影响,鄙人无法按时到达就职之地。再度叩首,死罪死罪!这座修道院孕育着邪恶和异端,其修士多不敬神。鄙人有闯入修道院中的图书馆,架子上的书皆在宣扬“诸神已死”的理论(请宽恕鄙人)。其修士如克莱恩·莫雷蒂等人,供奉真实造物主,以血肉为祭。该修道院是恐怖的根源,夜间常能见黑影憧憧以及吞食血肉之声。亚当冕下今奉您之命,前来审判。望陛下能再遣能士,将此邪恶斩草除根。

您微贱的请求宽恕的臣子:德累斯顿·阿德索

图铎帝国67年12月16日

 

老尼克:

我于12月9日来到了这座无名的修道院。受到暴风雪影响,我被困于此地。现在想来,这几天我是如何忍受注这日日夜夜的恐惧和孤独的。父亲大人,老尼克,明天我将在亚当冕下的协助下出逃,很可能会是九死一生。若有路过的好心人能从我保存的尸体上看到这封信和给皇帝陛下的上书,请您帮我交付吧。

这里是异端和邪恶的诞生之地,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这样说。每个夜晚,我都能听到滑腻触手爬行过地面,抚摸着黑色砖墙。我刚来到此地时,这里分明只有我和克莱恩·莫雷蒂修士两位。而在其后我完全没见到这座修道院里出现其他活物。修道院的房间每天都在变动。我的住所是一间朝向庭院的客房。而我对面原来也是一间普通客房,但第二天就变成了小礼拜堂。不仅如此,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从玻璃温室往外看的时候,外面根本不是我来时的山路,而是一个笼罩在黑夜里、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的小村镇!而当时明明是白天那里真的是存于此世的活物吗,咀嚼的声音,蠕动的声音而我在当时为何会认为那里是我来时的路!此外,在我给娜塔莉娅书写的那封信后,修道院里就突然多出了人……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些,梅林·赫尔墨斯、格尔曼·斯帕罗、夏洛克·莫里亚蒂……这些人都是在那封我察觉到异常的信后出现的。还有,既然大雪封路,为什么礼拜堂里又会出现山下的信徒,药剂师那里为何会出现来领药的镇民。更重要的是,明明距离这座修道院最近的村庄直线距离也要又十多公里!现在想来,我那些信恐怕根本没有寄出,而是全被截获了。

祝我好运吧,父亲。明日我将尝试逃离,希望我能够回到人世,远离邪恶!

您愚蠢驽钝的儿子德累斯顿

图铎帝国67年12月16日

 

(艾伦·克拉克注:此处被墨水浸染,无法辨识):

这是一场梦吗,还是我的幻觉?但是这手上被灯台棱角划破的血口,被烛泪滴到的烫伤,无不在提醒我那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在我推开修道院大门的那一刻,我发现我进入了我就职地的寓所!而我尚握着的门把手分明是我住处的房门!我又尝试了几次,但外面的确是笼罩于黄昏中的繁华的就职地城镇,里面的确是就职地舒适温暖的公寓。那座不知名的修道院仿佛根本不存在!远处的钟声传来,台上的日历清晰地标注着12月18日,而我的怀表显示着下午四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尝试抽走我关于这座修道院最后的记忆,但是,但是,我一定要写下来,我一定要写下来。

12月17日,我打算出逃的日子。修士们晚祷结束后,我拿起烛台和油灯,背起行囊,缓步走向大门。恐惧在我心头蔓延,我不知道亚当冕下会如何审判此地,但我若留在这里也只会是亚当冕下的累赘。我听到了蠕动阴影在我头顶流淌的沙沙声,它们应该是在楼上寻找猎物。我贴着墙壁挪动,努力不让自己的靴子发出响声。但当我到达一楼时,我愣住了。

本应该是连接大门的走廊被一座恢弘的的白骨教堂取代,那扇出口大门则在一位君王身后。而我无法移动,思维滞涩。我看见——

那位苍白消瘦的修士穿着黑色的粗呢长袍,坐在祭坛上的一张高背椅上,充满书卷气的面庞带着淡淡的微笑,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平静的永眠。祂的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搭在椅子上虚握。祂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倒十字架,投下的阴影在祂的身上流动,如蛛网缠绕着祂,又似羽翼庇护着祂。而祂的面前:

与祂最为相似的克莱恩·莫雷蒂翻阅着文献,与格尔曼·斯帕罗交流;夏洛克·莫里亚蒂在计算账目;梅林·赫尔墨斯辨别着草药,那天前来领药剂的翠西则伫立于侧……这些天我所遇到过的,除了少部分镇民外,都在聚集在此地。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无声无息,仿佛被那只手操纵,表演着一场盛大的默剧!

亚当冕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祂按住我的肩膀,那种思维滞涩的感觉消失了。只听祂道:

“在我父亲死后,我带走了他。由于对人性的依赖却又缺少锚的固定,加之福生玄黄天尊的影响,他陷入了半疯的状态。此外,他似乎把那位于我父亲尸骸上诞生的真实造物主当成了我的父亲。

“我将他带到这座修道院里,这里能让他稍稍平静下来,不再如之前那样将一座城里的异族都吊起为秘偶。我发现他尚存的理性中依旧对人类存在仁慈和……归属。因此,我会偶尔短暂地解除他的催眠,让这座修道院短暂的和外界交互,以逐步积累他的人性。他的人性……真像一朵脆弱又美丽的昙花。

“不过这次似乎因为您滞留得太久,让他无法分辨现实和梦境,因此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走吧,德累斯顿·阿德索先生,我可不希望他醒来后因你的死亡而再度失控。”

我穿行过这些秘偶,不敢去多看,不敢去多想。祂安静地坐在高背椅上,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君王。温和与冷漠在祂的脸上诡异地共存。

(艾伦·克拉克注:以下是大片墨迹。且显然的是,接下来的话由另一个人所写)

在这个故事里,主角是一位受暴风雪影响而被滞留于无名修道院的地方书记官。这位名叫德累斯顿·阿德索的惩戒骑士,有一位名叫娜塔莉娅的未婚妻。他正奉亚利斯塔·图铎陛下的命令前往新的就职地颁布王国法令。他会在那里待满两年,然后回乡和娜塔莉娅结婚。

克莱恩·莫雷蒂刚从一场冗长的睡梦中醒来,神性和人性短暂地取得了平衡。因此,祂的秘偶城——一座深山的无名修道院,对这个年轻人敞开了大门。德累斯顿由于极度疲惫,虽然察觉到修道院有问题,但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因此他在这个修道院里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德累斯顿·阿德索将会成为积累克莱恩·莫雷蒂人性的重要因素之一,这很合理。

由于暴风雪长时间未停止,克莱恩·莫雷蒂的清醒无法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故而德累斯顿发觉了异样。克莱恩尚存的人性部分在关键的时刻压倒了神性,强忍着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利用源堡成功窃取走了德累斯顿的失控,并写信向亚当求助。亚当将会在这个夜晚帮助他处理这次失控,并将德累斯顿平安送走。但德累斯顿毕竟是序列五的惩戒骑士,他能够在这座修道院里坚持更久的时间。而这次的外界交互和与常人长时段的相处将进一步增强克莱恩的人性,这是合理的。因此,亚当会过几天再来处理这次失控。

德累斯顿忘记了那场失控,他继续平静地在这座修道院里等待暴风雪的过去。克莱恩的窃取很成功,德累斯顿在玻璃暖房并没有意识到修道院的入口已经嫁接到了其他地方。他和克莱恩的秘偶们以及通过嫁接入口来到修道院里的乡镇居民都相处得很愉快。

克莱恩失控了,他的清醒已经无法继续维持。由于修道院主人的混乱,德累斯顿本该被窃取的那部分记忆复苏。他无法确定那些记忆的真假,和克莱恩·莫雷蒂一样无法确认现实还是梦境。因此,他并没有记起那天他看到的不可名状之物。他没有失控,这很合理。这时候,亚当来到了这座修道院。

德累斯顿被成功送离这座修道院。嫁接的出口在他的就职点。克莱恩·莫雷蒂因此产生对真实造物主的怀疑,祂开始担心这位邪神的呓语会刺激祂的失控,这是合理的。

德累斯顿在这座修道院所经历的一切都会被他遗忘。

这就是这座无名修道院的结局,一部皆大欢喜的喜剧。

 

 

【注】“上帝是唱高调的虚无”和“昔年玫瑰以其名流芳”均出自翁贝托·埃科的《玫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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