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馅的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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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造中心】大教堂时代(中)

我一开始只想写2000字,后来以为是上下两篇,现在变成了上中下。非白造中心的第三纪白造中心向,又名那些年白造欠下的债(什)

Summary:罗伯特·卡德蒙里曼·诺戈达列斯发誓要建造一座最伟大的教堂送给太阳神。



罗伯特在离开三城的半年里经常会梦到德劳拉·希尔塔耶雯·安格拉姆苏迪。那头耀眼的金发和荒原上的阳光一样明媚。他躺在沙地上,嘴唇干裂,口腔努力尝试分泌出唾液来让自己好受些。他用了两个月穿过了三城外的草甸,又用了一个月跋涉过森林,最后他来到这片荒芜的沙原。这些日子他都依靠捕捉爬行的蜥蜴或是停留的鸟类活着,但大多数时间他都用岩石缝隙下的水和阳光带来的幻觉来填充自己的饥饿。德劳拉。这个名字弹跳在他的舌尖,像一颗甜蜜的弹珠。他伸出手想触碰她面颊上玫瑰色的雀斑,但只抓住了枯树的影子。

他已经有半年没有梦见那座恢弘的教堂了。

“喂!”一个沙哑却尖锐的声音从沙原的高处传来,这是他出走后首次听到人声。罗伯特眨了眨眼,努力缓和眼球的酸胀。他疲惫到无法动弹,但依旧努力把自己的上半身支起来。透过金线一样令人感到刺痛的阳光,他看到一个搭着天鹅绒坎肩的男人,额头、双颊和下巴都点了靛青色的纹身。旁边的女人缠着杜克头巾,提拉肯头饰在两侧垂下,贝母和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身后是一支庞大的商队。

诺查丹玛斯三世——诺查丹玛斯·安卜拉非亚·费尔南多·卡素朋,这个搭着天鹅绒坎肩的商队首领的名字。他的妻子卡洛雯·拉布达是制陶女,所做的陶器风靡西部,有些甚至被摆入供奉太阳神的神庙。他们来自极西之城马可锡利瓦。这是个面朝大海,有四个月长的雨季和干燥温暖的冬天的城邦。尽管它和周围六城因被大沼泽隔断与内地的路而极为闭塞,但其刺绣和陶器依旧颇具名气,据说仅是纫扣子就有十八种方法。

“神庙。”诺查丹马斯努力寻找能解释的词。他的通用语讲的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口音,最终不得不选择用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图。罗伯特摆摆手,表示自己能听的明白。“在我们这里叫教堂。”他用流畅的巨人语回答道——贝尔多和达芙涅瓦都教过他。

诺查丹玛斯问:“你来自哪里?”

“三城。”他见商队的领袖听到这个词后流露出迷惑,于是解释道:“就是大多数人口中的库里维森西亚——但这实际是三城联合大会的名字。三城是帕尔撒、雷斯米和恰普特内。我家在恰普特内。”

“哦!我听说库里维森西亚有一组雕塑,刻画的是太阳神的伟大功绩,它被送到了圣城伯利恒。”

“那是我父亲的……作品。”他想起了贝尔多临死前的眼神,最终没有用杰作来称呼。

诺查丹玛斯瞪大了眼睛:“诺戈达列斯!赞美太阳神,赞美命运天使!”他在胸口快速画着十字,“红头发,绿眼睛……您是罗伯特·卡德蒙里曼·诺戈达列斯!”

罗伯特点了点头。他喝了口水来缓解刺痛的喉咙:“你们去哪里?”

他从诺查丹玛斯那里获得了一个漫长的故事。卡素朋家族自庇拉希尔三世开始就被一枚神秘的,刻画有红月和繁星符号的吊坠诅咒。家族中的所有成员每晚都会被困厄于无尽的梦魇的迷宫中,凡是被迷宫中的怪物或机关杀死的人在现实也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人们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却都无济于事。诺查丹玛斯·安卜拉非亚·费尔南多·卡素朋在父亲诺查丹玛斯二世死于永远走不出的梦境迷宫后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他组建了一支贩售刺绣和陶器的商队,带领愿意离开极西之城的族人前往圣典中的圣城伯利恒去寻找解决诅咒的办法。他们用了二十六个月跋涉过那片有着徘徊不前的鬼魂和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尸体的大沼泽。在此期间,诺查丹玛斯因误吃了一颗像金色花朵一样的石头而昏迷了两天。醒来后,他掌握了一种通过歌唱短暂驱赶部分鬼魂的能力。这种能力最终帮助这支队伍走出了大沼泽。他们遇到的第一座城市是瑞瓦索——“我们一直以为马可锡利瓦是一个已经埋没于沼泽的传说中的城市。”当地居民惊叹。诺查丹玛斯勉强学会了一些基本的通用语,按照瑞瓦索人的指引和地图,他和族人继续向圣城进发。

“我们是不是被太阳神抛弃了?”别着一朵毡绒玫瑰的伊汶梅尔问罗伯特。她是诺查丹玛斯最小的孩子,有一双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琥珀一样的眼睛。

“不,造物主不会抛弃任何一位祂的孩子。”索利维斯忧郁的眼神缠绕着他的心。

“那为什么……”伊汶梅尔声音细细得像即将断裂的琴弦,带着微不可闻的哭腔。诺查丹玛斯严厉地看向她。

“伊娃,我说过。”他的额头刻印着深深的皱纹,“‘太阳神给予我们的是指引,而非直接喂给我们衣食。’这句话被记录在圣典的第342页。”

罗伯特在这个夜晚梦见了索利维斯。卢克莱修斯家族的少年坐在栗树下,他的领口别着一支纯白的栀子花,棕发柔顺地束在脑后,喉咙上被洞穿的伤口已经不见踪影,面容带着圣人般的安宁。而他所在的屋子里,所有八音盒都在同时奏起了音乐——那是他从未听过的,优美又通透的乐章,如同造物主俯瞰大地的目光。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索利维斯·赫尔林·卢克莱修斯的蓝眼睛带着责备,“走了太久,以至于忘了自己的来路。”

“我从未忘记过,我要建造一座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教堂,并将之献给我的圣父。”罗伯特撑着窗沿答道。

索利维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你要去哪里呢?”他叙述,“你放弃了大路和小径,将自己放逐到一望无际的荒原上。”

“你已经死了,索利维斯。”罗伯特语调平静。

“是的,我已经死了。”索利维斯轻快地说,“你无法欺骗一个身体和心灵都已经合二为一的马拉。祂结束了我的徘徊与痛苦。”

“如果你是来炫耀的,那么,我想你成功了。”

“你瞧,你生气了。”索利维斯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指触碰他的脸,“我很嫉妒你,罗伯特。祂喜欢你和你父亲的作品。”哀伤又一次在鬼魂的眼中落灰,“正因如此,我得帮你走出这片荒原,结束你无目的的流浪。”

“你困厄在你的恐惧里,因此迷失于荒原。”棕发蓝眼的少年下了定义,随后如确定般点点头,“告诉我,你在恐惧什么?”

罗伯特闭上眼,感受鬼魂的手指抚摸过他的头发:“我父亲的结局……他没有完成他的杰作。我害怕,我害怕我像他那样没有能力,去建造给我的圣父的教堂。我怕我步他的后尘,无法展现我的圣父的伟业。”

“用你的双脚去走遍祂的道行过的土地!”他所处的屋子在索利维斯命令的口吻中分崩离析,“然后,你会知道如何崇拜祂,如何侍奉祂,如何……爱祂。”

鬼魂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座恢弘的,不属于尘世的教堂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梦境都来的清晰。教堂之后是世上万国和万国的荣华。他感到自己身体左侧的那个心脏燃烧着令他痛苦又欢欣的热量,这令他不由自主地哭泣。“我是独一无二的吗?”他咀嚼着他接受神启的那个夜晚,“我是您独一无二的孩子吗?”

“罗伯特,罗伯特。”伊汶梅尔的声音唤醒了他,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你还好吗?”伊汶梅尔担忧地问。

“没事的,伊娃。”他掀起一点帐篷的帘子,沙漠里的夜风把群星的光辉吹了进来,“我只是终于想好要去哪里……学者之乡,圣伯拉修城。”

十月原野集会开始的时候,罗伯特和卡素朋的商队到达了沙漠边缘的供奉太阳神和时天使的小城卡巴鲁斯。他在旅馆用丝瓜瓤蘸肥皂洗干净脸和手。对着镜子,他看到了一张瘦削的,颧骨突出的脸。荒野上的狂风和烈日未能染黑三城之地雕塑师的惨白皮肤,但依旧留下了粗糙的红色伤痕。其中一道像刀疤一样落在高得有点不协调的鼻梁上。镜子中的人用火焰一样的绿眼睛紧盯着他,仿佛是在责备他对教堂整整半年的遗忘行为。“圣伯拉修。”他问旅馆的老板要了纸笔,随后一边念一边写,“拜访那里的卢克莱修斯家族的赫雷格。请求他看在我们同属三城,并一起参加了三年的五朔节与圣灵节集会的情谊上,给予我一张出入修道院的通行证,好让我能阅读那些珍贵的记录圣父功绩的文字和图画。这会是我建造教堂的最重要的助力。”

罗伯特听到了窗外的欢呼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诺戈达列斯先生。”他打开门,只见伊汶梅尔怯怯地看着他,“您愿意参加原野集会的晚会吗?就在广场上。”

他刚想拒绝,但他想起了关于原野集会的传说——造物主于四境漫游期间对颗粒无收的农田所施的奇迹。祂将一株倒伏于地的麦子扶正,连日的大雨瞬间停止,天空中的阴云被阳光斩断。从此,庆祝造物主给予人们丰收的节日便被确定下来。“乐意至极。”他思忖片刻后回复,“我换件衣服。”

他在原野集会的篝火旁和人们又唱又跳,将马鞭草花环丢入火中。“建造顺利。”他默默许愿,“即便用尽我一生,耗尽我心血,只要能完成这座献给祂的教堂。”他闭上眼睛听着人们的欢呼。“赞美太阳神,赞美造物主,赞美八位天使之王。”他跟着喊道,一边用手按着心脏的位置想,但我并非芸芸众生。

罗伯特和卡素朋商队在十月原野集会的第三天告别。“您不和我们一起去圣城吗?”伊汶梅尔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琥珀般的眼睛像是在请求。“抱歉,可我必须去圣伯拉修。”他在女孩掌心放了枚刚雕刻好的小十字架,“那里有我要寻找的道。伊娃,多向祂虔诚祈祷。”

“我们都是祂的孩子,这一点不用怀疑。祂一直深爱我们。”罗伯特向诺查丹玛斯挥了挥手,示意伊汶梅尔过去,“沿着祂的道一直走下去吧,伊娃,我会祝福你。造物主,我们的圣父,更会给予你祝福。‘圣父不寻求仆人,此乃当然之理。祂侍奉人,随时随地助济困苦者。’”

圣伯拉修城的第一片雪花落到城内最高的建筑波夫加尔修道院钟楼时,罗伯特蜷缩在运送小麦的马车上抵达了这座学者之城。“如果下的冰雹砸到人,十个人里有八个修士,剩下两个则是书商。”他没来由地想到了这个冷笑话。他将蹭车的钱给了马车夫,随后裹紧了斗篷朝卢克莱修斯家族于圣伯拉修城的居所走去。三城中雷斯米的卢克莱修斯是南部出版行会的领袖,与圣伯拉修城的修士即书商们关系密切。家族的先祖安德烈据说曾得到过空想天使和时天使的神启,得到了高地纸的制造秘法。罗伯特感觉手脚已在寒风里失去知觉。他将手贴住自己的脖子,好让手指能重新抓紧斗篷。对称摊开的书本,绘制有乌鸦和龙的繁复图案——家徽。他在风雪中眯起眼睛,确认无误后快步走去。只能祈祷,赫雷格先生不介意我的莽撞。他默默画了个十字。

比罗伯特预想的顺利的是,赫雷格·卢克莱修斯很高兴地同意了他的要求。他不仅给了罗伯特盖有卢克莱修斯家族家徽的出入波夫加尔、耶利米、亚萨利比勒三座修道院的通行证,以及城内六座图书馆的阅读许可,还给他提供了朴素的三餐与采光良好交通便捷的住所,唯一的条件便是要他和与卢克莱修斯长期联姻的三城中帕尔撒的艾福维克家族合作,设计其宅邸的新走廊和小礼拜堂。罗伯特听完后忍不住皱了皱眉,艾福维克家族的成员和他们经营的珠宝设计行业一样耀眼——金灿灿的头发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有张冷漠刻薄的面容。他耐着性子绘制了十张设计图,对方最终选中了第四张。这令他长吁一口气,得以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查阅典籍中。

他很少再梦见德劳拉。他在梦中穿过无数个奇幻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挂着他蒙神启时十字架。墙上的壁画里有造物主带领天使之王和人类扫清异族,开辟城邦;也有卡素朋的商队在迷宫里的流亡。随后,就像得到了某种感召,他推开了墙壁上的无形之门,外面是贝尔多的工作棚。他坐在父亲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贝尔多挥动锤子与刻刀。大理石逐渐有了生命的重量,那些典籍上记载的流光溢彩的史诗穿越时空而来。他着迷地注视着——教堂随着他的思绪在工作棚旁边拔地而起,并在每一个梦中被修改乃至推倒重建。他在白天如饥似渴地读着修道院和图书馆里珍藏的书册。戴着手套的手划过书页上的文字和插图——古老年代里用金箔、贝母以及珍贵矿石研磨成的颜料绘制的画面——仿佛能再次触摸到那天造物主掌心的温度。夜晚他则沉迷在由那些精巧的房间与教堂的幻影交织而成的梦境里。他比离开沙漠时更高更瘦,过分突出的颧骨在冷冽的气流中像开锋的匕首,那些红色的伤痕如同纹身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他那缺乏血色的脸颊和鼻梁上。在一个夜晚他被鸦啼从睡眠中惊醒,这是唯一一次他只记得了梦境的影子——那是一道纯粹的光,他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也无法用任何颜色去形容。光芒圣洁到让他痛哭流涕。白眼圈乌鸦落在窗口,黑色的眼珠和冰冷的黑曜石无异。罗伯特伸手想揉一揉它的鸦羽,被它灵巧地躲过了。这时城内所有修道院的大钟都敲响,白眼圈乌鸦嘎了一声,消失在了雪夜里。他匆匆忙忙地套上斗篷,顶着风雪闯进耶利米修道院的藏书楼,试图寻找这道纯粹的光线的含义。他抱着有他半条手臂厚的两册典籍,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不小心撞到了前来更换灯油的驼背的阿兰诺斯。

“太阳神在上!”年迈的修士在仔细辨认了他的脸后再次惊呼,“太阳神在上!暗天使在上!您简直成了坟冢间鬼魂。”

“那可真是幸运。”被书籍和梦境缠绕的诺戈达列斯靠着墙壁坐在台阶上,“这样我就能描绘祂的荣光了。”

从那天起驼背的阿兰诺斯便经常来和他讲经——这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罗伯特不至于把自己饿死。赫雷格的确每天按时给他提供三餐,但送餐的人并不在意这个深陷于经典和幻梦的青年是否真的进食。很多时候,这些食物都被来他这里学习的工匠和插图师吃掉了。驼背的阿兰诺斯在夜间偶遇后认定罗伯特思想里充满了疯狂乃至渎神的念头,于是对他的日常起居严加看管,以确保那些虚妄的想法得到纠正。

“别用石头建造高耸圣殿去祭拜神,用你的心去敬畏祂。”驼背的阿兰诺斯看到罗伯特的教堂手稿后评价。地上散乱的手稿让他心惊肉跳。每一张,几乎每一张,都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他回忆着自己曾翻阅过的典籍和去过的教堂,最终确认没有任何一地的教堂能比得上罗伯特的设计,但他亦可以确定无人能建造出这个青年图纸上的恢弘建筑。罗伯特夺下他手中的稿纸,毫不犹豫地将它与地上的一起丢入火盆。

“祂是我们的圣父。我不需要恐惧我的‘父亲’,修士。”罗伯特愣愣地盯着火舌,“我要找的是我该如何敬祂,如何侍奉祂,如何对祂爱与奉献,虔诚至死。”

驼背的阿兰诺斯和罗伯特在对经典的理解上都寸步不让。前者来自经年累月的苦修和延续了数个世纪的煌煌著述,后者来自父亲的教诲和令人目眩神驰的梦境。阿兰诺斯拒绝承认罗伯特接受过神启,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孩提时代的瑰丽幻觉。“诺戈达列斯,你不该困厄于这疯狂的幻境里。”苦修士厉声喝止他砸碎新刻成的小像的举措,“迷信幻境者必死于傲慢!”

“我所信非幻影,乃是现实。”罗伯特平静地看着他,“你不必忧虑,阿兰诺斯修士。如果我忘记祂,情愿我的双手都忘记技巧;如果我亵渎祂,情愿我将自己的头颅放入滚烫的岩浆;如果我不再信仰祂,情愿我将自己的灵魂摔入异族的坟墓,于磐石下日夜哀嚎永无止境。”

驼背的阿兰诺斯近乎愤怒地责备道:“你不该脱口而出这般恶毒的誓言,孩子。”他的口吻放缓了些,“你分明知道,无论是太阳神还是八位天使之王,都反对如此立誓。”

“正因我将永远铭记——”青年出神地看向窗外,绿色的眼睛映着看不见的身影。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一缕阳光,“作为祂的孩子,我将用一切去爱祂,用一切去侍奉祂。我将建造一座史上最伟大的,独一无二的教堂送给祂。”

阿兰诺斯叹了口气:“祂也不受人手服侍,反而将自己的生命、气息及一切赐给万人。”

罗伯特在第三年离开了圣伯拉修城。“这里已经没有我想要的了。”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句话,随后将本子丢进了火盆。他离开的时候这一年的第一片雪花落在了波夫加尔修道院的钟楼上。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去找驼背的阿兰诺斯告别。年迈的修士从未放弃过对他的劝说。罗伯特一开始还会申辩几句,最终将他的那些年长者的告诫用挥锤与打磨的声音掩盖。即便如此,他对这位驼背修士依旧尊重,并在心里封他为圣徒。他将感谢信投入卢克莱修斯家的门缝,随后提起行李蜷缩进运送抄本往圣城伯利恒的马车中。

他错过了来自三城的一封信。信使根据赫雷格提供的地址敲响了罗伯特住所的门,但没有得到回应。驼背的阿兰诺斯拄着拐杖前来,信使便告诉他这个住所无人应答。令他错愕的是,这位苦修士竟落下了泪。

“好吧。”驼背的阿兰诺斯仿佛在瞬间老了十岁,“继续走下去吧,已经没有什么能再绊住你的脚步了。”

“这封信!”信使在他身后喊道。

“不会有人收到这封信了,孩子。”年迈的修士摆了摆手说道,拄着拐杖消失在风雪中。

阿兰诺斯于次年走到了自己的生命尽头。这个驼背的苦修士在罗伯特走后再也没有离开过耶利米修道院的藏书楼半步。他时常坐在靠窗的那把椅子上——这是罗伯特最喜欢的位置。他意识到自己也开始沉迷在某种幻象里:红发绿眼的艺术家在阳光下雕刻造像,用绮丽又狂妄的对经典的解读反驳他。“或许他是对的。”阿兰诺斯喃喃。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书籍的油墨气味。他摩挲着笔,凭借着记忆和对常年抄写经典的手指肌肉的掌控,在几乎失明的情况下于他所作经解的上方写了行字:“祂试炼他们,为的是告诉他们——‘无论是谁,我们都是祂的孩子。’是故我艳羡死者更甚于生者。”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死在了那张座位上,如同一块一直砌在藏书室里的砖石。他被埋入地下的同时,南方的三城也在举行一场葬礼。达芙涅瓦跪坐在墓碑前,看着一捧捧土落在德劳拉·希尔塔耶雯·安格拉姆苏迪的棺椁上。她的丈夫威廉·德利斯特·乌尔卡迪奥安慰了作为他姑母的达芙涅瓦两句后就离开了。红发女人像幽魂一样回到家中,坐在椅子上织着毛线。等到绯红色的月光照亮窗边的十字架时,她突然想起了坟墓里的德劳拉彻底疯掉时的尖叫:

“我的神,我的神!你为什么离弃我?为什么远离不救我,不听我呻吟的话呢?我的神啊!我日间呼求,你不应允;在晚上我还是不停止。”【注1】


注:

1.出自《马太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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